山西太(tai)原，太(tai)重鐵路工(gong)業園區的巨大廠房里，一(yi)(yi)臺臺重型設備(bei)組成鋼(gang)鐵巨龍，架在半空的走廊(lang)沿墻伸展，串(chuan)聯(lian)起幾間(jian)“玻璃房”。房間(jian)內(nei)，操作(zuo)工(gong)人(ren)面對屏幕，輕點鼠標，一(yi)(yi)個(ge)個(ge)燒紅的車輪便完(wan)成一(yi)(yi)道處理工(gong)序，緩(huan)緩(huan)移動到下一(yi)(yi)個(ge)工(gong)位。

這里(li)是世界上(shang)最先(xian)進(jin)、自(zi)動化(hua)程度最高的智能化(hua)車輪生產線，重達600多公(gong)斤的鋼(gang)坯，經(jing)過重重淬(cui)煉，成為時速350公(gong)里(li)高速列車的合(he)格“跑鞋”。

“10年(nian)前(qian)，經國外技術專家調試投產后，這條生(sheng)產線月產能只有5000余片。這些年(nian)，我們勇闖智造‘無人區’，不斷進行升級改造，現在生(sheng)產高峰期(qi)，月產能可以達到4.3萬片。”在“玻璃房”里，太(tai)原重工軌道交(jiao)通設備有限公司設備能源(yuan)室技術主辦宋志偉驕(jiao)傲地告訴記者。

還是(shi)那些設備，生產效能翻了幾(ji)番，很大程度(du)上得益于“數字工匠”的(de)排兵布陣。今年(nian)34歲的(de)宋志偉就是(shi)這群(qun)“數字工匠”中的(de)一員。

在(zai)宋志偉(wei)的(de)“太重(zhong)新(xin)青年”榮譽證書上，企(qi)業這樣評價他：“生產線(xian)，是輪軸生產的(de)生命線(xian)。他，是這條生命線(xian)的(de)守護者。”

覺醒 ：成為車間里的“新工人”

現在(zai)，宋志偉經常為職(zhi)校學(xue)生(sheng)授課，還被(bei)山(shan)西大學(xue)聘為研究生(sheng)校外兼職(zhi)導師。他常用“覺(jue)醒”一詞，向青年人(ren)分享自己成(cheng)為“新工人(ren)”的心(xin)路歷程。

2006年，宋志偉考(kao)入合肥工(gong)業(ye)大學。他像(xiang)很多大學生一樣，陡然(ran)甩掉高考(kao)的壓力，一下(xia)子失(shi)去了(le)方向感，在迷茫中(zhong)度(du)過了(le)4年時光。畢(bi)業(ye)后，受惠于“西(xi)部開發(fa)助學工(gong)程”政策的宋志偉回到家鄉山西(xi)，進(jin)入太原重(zhong)工(gong)軌道交(jiao)通設(she)備有(you)限公司，成(cheng)為一名工(gong)人。

看著工友們圍著笨(ben)重的設備整日忙碌(liu)，不(bu)僅工作環境(jing)艱苦(ku)，而且勞(lao)動強度大，宋志(zhi)偉不(bu)止一(yi)次想過逃離。

不久(jiu)，公司啟動高速列(lie)車(che)關(guan)鍵(jian)零部件國產化項目，宋志偉被抽調(diao)到新(xin)廠區，參(can)與智能化車(che)輪生產線建設。

“他(ta)們只要在(zai)崗(gang)，就會(hui)全身心投入。”德國工程師在(zai)現場調(diao)試設備時的專業態度(du)，讓宋志偉深受(shou)觸動，他(ta)的心態也(ye)在(zai)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(bian)化。

白天，他跟著外國專家學(xue)，晚上，自己拿起(qi)書本看，從設(she)備(bei)安裝到各類變頻器、數控系統等的調試(shi)，他都做到了熟(shu)練掌握。

“剛開(kai)始(shi)，只是希望通(tong)過智能(neng)化(hua)生(sheng)產降低(di)勞動(dong)強度(du)，在工作中(zhong)‘偷懶’。后來，看到自己敲出的(de)一行(xing)行(xing)代碼，能(neng)讓(rang)笨重的(de)機械如臂使指，就(jiu)對(dui)創新(xin)產生(sheng)了(le)濃厚興趣。”那段時間，宋志偉如饑似渴地學習新(xin)知識、新(xin)技術。

他梳理出了(le)十幾個(ge)難(nan)以(yi)突破的(de)技術瓶(ping)頸(jing)，經歷(li)了(le)數百次的(de)反復測(ce)試(shi)，最終通過提高控制算法的(de)精確性，極大提升了(le)車輪批量生產的(de)穩定性。最癡迷的(de)時候，他住在了(le)單位(wei)，1個(ge)月沒回家。

“小宋是找到了人(ren)生方向。”車輪二廠熱處理(li)工藝主任寶江評(ping)價說。

在智造(zao)工廠，燒紅的車輪完(wan)成一道處(chu)理工序，緩(huan)(huan)緩(huan)(huan)移動到下一個工位。

突破 ：是工程師也是高級技師

為了提(ti)升生產(chan)線(xian)的(de)效率，宋志偉大膽提(ti)出(chu)設想(xiang)：淬火(huo)爐和(he)回(hui)火(huo)爐結構存在(zai)差異(yi)，生產(chan)節奏不匹配，成(cheng)本損耗巨大，應該將(jiang)回(hui)火(huo)爐內的(de)單層結構改(gai)為雙(shuang)層。

當時的兩臺設(she)備均為德(de)國制(zhi)造(zao)(zao)，單是(shi)爐(lu)體結(jie)構改造(zao)(zao)，就(jiu)涉及回火爐(lu)返回線驅動的超(chao)頻運行(xing)、返回線小車機(ji)械結(jie)構改造(zao)(zao)等(deng)多項調整，復(fu)雜程度讓(rang)德(de)國工程師都連連搖頭(tou)。

但宋志(zhi)偉頂(ding)住壓力，開始了艱難(nan)的論(lun)證。

回火爐由單層變為(wei)雙(shuang)層，難度最大(da)的就(jiu)是(shi)改(gai)寫原系統的控(kong)(kong)制(zhi)(zhi)程(cheng)序。回火爐設備(bei)控(kong)(kong)制(zhi)(zhi)程(cheng)序涉及幾(ji)百個控(kong)(kong)制(zhi)(zhi)程(cheng)序塊、上千頁(ye)電(dian)氣圖(tu)，且關鍵(jian)工藝參數屬于技術秘密已經被統統隱(yin)去，改(gai)造(zao)難度之大(da)不亞于重建。

為(wei)了實現突破，宋志偉(wei)與(yu)團隊成(cheng)員幾乎全年(nian)無休，反復進行(xing)改(gai)造方(fang)案的(de)可行(xing)性(xing)論證、設備的(de)模擬試驗與(yu)工藝驗證，再根據試驗結(jie)果不斷修改(gai)和(he)優化參數。

一年多時(shi)(shi)間過去了(le)(le)，回(hui)(hui)火(huo)爐終于改造成功。車輪(lun)入爐等待時(shi)(shi)間從(cong)2小(xiao)(xiao)時(shi)(shi)縮短(duan)至半小(xiao)(xiao)時(shi)(shi)，大幅提升(sheng)了(le)(le)工作效率，同時(shi)(shi)實現了(le)(le)回(hui)(hui)火(huo)爐“一用一備”，每年為(wei)企業節約成本超600萬元。

這，只是一(yi)個開始。

此(ci)后，宋志偉(wei)多次通過改(gai)變設備(bei)技術參數和結構性(xing)能，讓生產再(zai)(zai)提速、成本再(zai)(zai)下(xia)降。

一次次刷新生產(chan)線數據(ju)的(de)宋志偉也(ye)在嘗試突破(po)自己(ji)的(de)能力(li)邊界。

2018年(nian)，他參加了第二屆(jie)全國智(zhi)能(neng)制造應(ying)用技術(shu)技能(neng)大賽，他所(suo)在(zai)的(de)(de)團(tuan)隊最終(zhong)獲(huo)得了團(tuan)體一等獎。集訓(xun)期間，與團(tuan)隊教練(lian)、40多年(nian)工(gong)齡(ling)的(de)(de)老(lao)工(gong)人(ren)張東元(yuan)朝(chao)夕相處(chu)，宋志偉被老(lao)師傅(fu)的(de)(de)工(gong)匠精神所(suo)折服，兩(liang)人(ren)也在(zai)討論中達成(cheng)共識：“智(zhi)能(neng)制造大潮中，搞(gao)技術(shu)的(de)(de)必(bi)須(xu)懂(dong)生產，搞(gao)操作的(de)(de)也要懂(dong)編(bian)程(cheng)，工(gong)人(ren)和(he)工(gong)程(cheng)師的(de)(de)界限早已不再涇渭(wei)分(fen)明。”

后來(lai)，擁(yong)有高級(ji)(ji)工程師職稱的宋志偉(wei)特意考取(qu)了數控(kong)裝調維修(xiu)工高級(ji)(ji)技師技能等級(ji)(ji)，成(cheng)為“雙師型”人(ren)才。

未來 ：讓生產線“大腦”更智慧

2021年，老廠(chang)區的(de)車輪生(sheng)產線(xian)需要“退(tui)城入(ru)園(yuan)”。有著10多年項目改造(zao)經驗的(de)宋志偉(wei)，再(zai)次參與到(dao)全線(xian)自動化(hua)方案設計工作中，負(fu)責(ze)編制自動化(hua)聯(lian)調方案。

這一(yi)次(ci)，他既借(jie)鑒了(le)前期(qi)成熟(shu)穩(wen)定的技術框(kuang)架，也(ye)探索采用當前最先(xian)進的人工智能(neng)技術。他帶領團隊逐項(xiang)梳理技術難(nan)點，經(jing)過數十輪(lun)技術方(fang)案交流(liu)和研討，最終制定了(le)詳(xiang)細的自動化系統方(fang)案，為二十幾歲“高齡”的生產線裝上了(le)“智慧大腦”。

在數十(shi)輪技術(shu)方案交流和研討過程中，宋志偉開始覺得，自己需要“充電”了。

“我自(zi)己是本科學(xue)歷，怎么給研究生當導(dao)師呢。”山西大學(xue)拋出的(de)研究生校外兼職(zhi)導(dao)師的(de)橄(gan)欖枝，更加堅定(ding)了宋(song)志偉“充電”的(de)決(jue)心。

2022年(nian)12月(yue)，33歲的(de)宋志偉參(can)加了全國碩士研究(jiu)生(sheng)招生(sheng)考試(shi)，被太原理(li)工(gong)大學(xue)(xue)錄取。他期(qi)待通(tong)過學(xue)(xue)習深造(zao)，在應(ying)用(yong)人工(gong)智能視(shi)覺(jue)識別(bie)車(che)輪表面(mian)缺陷等方面(mian)取得突破。面(mian)對同事驚詫的(de)目光，他的(de)回答是，“決心往往更重要”。

在宋志偉職(zhi)工創(chuang)新工作室(shi)，宋志偉打開(kai)工作室(shi)網頁，圖文(wen)并茂地講述創(chuang)新故事。“工作室(shi)的所有資料都(dou)放在了網上，進(jin)行結構化、系統化展示，這是(shi)‘工程師思維(wei)’的習慣。”宋志偉說。

電腦(nao)屏(ping)幕上(shang)彈(dan)出CMD命令窗口，宋(song)志(zhi)偉熟練地敲擊一行行代碼，編寫出人工智能(neng)實時檢測程序。記(ji)者面向電腦(nao)攝像頭拿起手機(ji)、書本(ben)，程序都能(neng)準(zhun)確識別。

“當計(ji)算機能夠準確(que)理解(jie)和解(jie)析(xi)圖像及(ji)視頻(pin)數(shu)據時，3D視覺技術可(ke)用于(yu)進行三維模型(xing)重建和產(chan)(chan)品質(zhi)檢，提高生(sheng)產(chan)(chan)效率和質(zhi)量。”宋志偉對于(yu)“未來工(gong)廠”有了全新的設想，他(ta)要再一次勇闖“無(wu)人區(qu)”。

對話"數字工匠"

（口述：宋志偉 整(zheng)理(li)：李彥斌）